文七妹返回韶山冲后没过几个月,颈部发炎穿孔,病情恶化,1919年农历八月十二日(10月5日)去世,年仅53岁。噩耗传来,如同晴天霹雳,毛泽东立即带着在长沙修业小学读书的弟弟毛泽覃回家奔丧。当他赶到上屋场时,母亲已经入殓两天了。毛泽民告诉他,母亲临终时还在呼喊着他的名字。毛泽东心如刀绞,悲痛至极,热泪长流。
10月8日,秋天的夜晚,他守在母亲灵前,脑海中一幕幕浮现出往日沐浴在母爱中的情景。他对着摇曳的油灯,回想母亲生前的音容笑貌,追忆母亲的养育之恩。作为最受母亲疼爱的长子,他最了解母亲一生的艰辛和内心的痛苦。从1910年秋外出求学,毛泽东长年在外,服侍照料母亲更少,内心充满惆怅。他思绪万千,含泪挥笔写下哀恻动人的《四言诗·祭母文》:
呜呼吾母,遽然而死。寿五十三,生有七子。
七子余三,即东民覃。其他不育,二女二男。
育吾兄弟,艰辛备历。摧折作磨,因此遘疾。
中间万万,皆伤心史。不忍卒书,待徐温吐。
今则欲言,只有两端:一则盛德,一则恨偏。
吾母高风,首推博爱。远近亲疏,一皆覆载。
恺恻慈祥,感动庶汇。爱力所及,原本真诚。
不作诳言,不存欺心。整饬成性,一丝不诡。
手泽所经,皆有条理。头脑精密,劈理分情。
事无遗算,物无遁形。洁净之风,传遍戚里。
不染一尘,身心表里。五德荦荦,乃其大端。
合其人格,如在上焉。恨偏所在,三纲之末。
有志未伸,有求不获。精神痛苦,以此为卓。
天乎人欤?倾地一角。次则儿辈,育之成行。
如果未熟,介在青黄。病时揽手,酸心结肠。
但呼儿辈,各务为良。又次所怀,好亲至爱。
或属素恩,或多劳瘁。大小亲疏,均待报赉。
总兹所述,盛德所辉。必秉悃忱,则效不违。
致于所恨,必补遗缺。念兹在兹,此心不越。
养育深恩,春晖朝霭。报之何时?精禽大海。
呜呼吾母,母终未死。躯壳虽隳,灵则万古。
有生一日,皆报恩时。有生一日,皆伴亲时。
今也言长,时则苦短。惟挈大端,置其粗浅。
此时家奠,尽此一觞。后有言陈,与日俱长。
尚飨!
写好《祭母文》后,毛泽东意犹未尽,又含泪写下两副挽联。其一为:“疾革尚呼儿,无限关怀,万端遗恨皆须补;长生新学佛,不能住世,一掬慈容何处寻?”其二为:“春风南岸留晖远,秋雨韶山洒泪多。”
第一副挽联的上联,述说母亲在病危之时恋恋不舍,放心不下,还在呼唤着孩子们的名字,体现了她一生对孩子们的关怀与呵护;儿子们刚刚长大就离家外出,还没有来得及回报母亲,只有将母亲平生希望而没有实现的事情,竭尽全力去弥补。下联深情回顾母亲的一生,她心存善念,助人为乐,人到中年时为了祈求家人一生平安,开始虔诚敬香拜佛,但没能实现良好愿望。她溘然长逝,那慈祥的面容随风而去,要到哪里才能寻找得到呢?第二副挽联化用孟郊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之句,毛泽东以其大手笔将对伟大母亲的怀念之情浓缩于短短的14个字之中。用温暖的“春风”和肃杀的“秋雨”相对比,将母爱的温馨和失母的悲痛相对应,鲜明地反映出此时此刻的心情。这两副挽联,深刻记述了母亲浩大无私的养育之恩,也由衷表达了毛泽东对母亲绵延不绝的怀念之情。